小公子_第七十三章:不足为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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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不足为惧 (第2/2页)

   我如实点头,虽惧怕母亲,心底还是敬重她。

    乳娘也曾对我说,母亲做错事不假,忍忍也就过去了,母子哪里有隔夜仇,到底是辛苦生下我的人。

    我想穿母亲做的衣裳,可从记事起,她就不曾多看我一眼。

    长兄享着母亲的疼宠,我自是羡慕他。

    谁知穆洵安听完一通发作,压着我的腰便将我腕骨卸了去,我疼得抽搐,摔倒在炭盆旁,烫红了手指,只能嚎啕大哭。

    动静引来当年还是老妪模样的文娘,说了穆洵安两句,他才后知后觉蹲下身哄我。

    那便是我噩梦般日子的开始,温煦的长兄一夜之间不见了。

    面对日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另一人,我的性子越发沉闷,时日一长我亦是怕他,再也不敢接他的话,也不敢做要求之外的任何事。

    如今再想起来,他分明是不准我提起母亲。

    我暗自窥视穆洵安的神情,心中有什么即将破开。

    姓文却偏要姓穆,身世大白亦是不改。

    通州家学,穆氏家训只为人臣,穆洵安分明是文王之后,是最有资格与顾钰平分天下之人。

    而他却做了顾钰的臣卒。

    穆洵安为什么甘当臣子。

    趁着不言语的当口,我凑近咬上那张薄软的唇。

    我说,“哥哥,你和文王世子真像,他也如你一般,会吟诗作画,还会带心上人出游。”

    我毫无波澜对上穆洵安的眼,刻薄又甜蜜地笑着。

    我说,“文公子,臣下是你的心上人么?”

    他猝然起身将我掀开,动作大到慌乱难掩,原本只有残枝末节的猜想顿时充盈起来,寂静无人的小院,夜半惊醒永远都盯着我看的人。

    他将指尖按在我的颈上,是在试探气息,他在怕我忽然丧命,或是怕院子里的其他人。

    红墙树下绝杀宴,穆洵安忍了那么久才动手,是怕母亲带累我。

    是了,母亲和小叔暗地里谋反,从未想过事情败露,我的下场。

    我心犹自镇定,想到这个念头,戏谑与嘲弄便止不住往上涌。

    若游学之前穆洵安不知自己的身份,那他从通州回来性情大变,是因为知晓他本就与我不是亲兄弟。

    难怪他后来装模作样碰我却不动情,连欲色也不敢有。

    我蓦得大笑出声,堪堪用手指住他。

    穆洵安想遮掩什么,我如今亦如明镜。

    于是又忍不住嘲讽道,“爱慕亲弟弟,我叫哥哥才能硬起来,文王之后,原来就是这般。”

    他上前攥紧我的手腕,黛色混着沉怒压向眉间,嗓音却干哑仿佛恳求,“住口,阿五,我说了住口。”

    我挑衅朝他轻吹气息,磕磕绊绊接着往下说,“我现下知晓哥哥定是不会杀我,我要去顾钰营中,我想见苏文棠,哥哥,你让我见他好不好。”

    他面色顷刻灰败下去,薄唇紧抿,唇色亦是稀薄。

    我还是头一回知晓,带着怨愤和惊天秘密的一声“哥哥”,能起到这般巧妙的作用。

    我喜欢看穆洵安痛,他痛极才能消下我心中恶气,想到他对我不堪的念想,我便如万蚁噬身。

    往日亲热唤他,“哥哥”的时候,这个人到底是如何看我,一念想起这些,我便如鲠在喉。

    穆洵安在自己院中反复折磨我,到底是因为我的血脉不堪,身世沉污,还是他想做更污秽的事,却怕变得和母亲一样。

    自私而又懦弱的人。

    我不敢再想。

    上元节前的蜜饯里没有银珠,从前他带我出府,买零嘴往后,我都会先将小食放进他嘴里。

    孔融让梨我听过,我也想让着对我好的长兄。

    可他带给我什么?蜜饯他吃过一颗,内里根本没有毒,发热那夜他亦是在骗我,从布局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将我送给顾钰,任由我在泥潭里挣扎,不过是想看舍不舍得,业障或是心上人,没有什么穆洵安舍不下。

    爹爹先一步让他进了家学,穆氏全族没有乱臣反念,所学皆是安国定邦。

    他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言行身教皆是穆家子,他做不了文王那样的野心之辈。

    穆洵安会选顾钰,是因为根本没有选择。

    他和盛安帝有着世仇,生父又被爹爹所杀,不能辅佐太子,一身学识亦是穆家为臣之道,要想颠覆朝纲,就只能辅佐顾钰登基。

    麻病窝里或是善意使然,知晓顾钰身份在先,通州之后他才生了借顾钰之手的想法,所以才会游学不归。

    多好的掩饰,连我都差点骗过去。

    生养之恩和灭族之恨,文王世孙成了穆家文臣,穆洵安亲手报不了仇,他冠冕放在这里,比我还要没用。

    我揉开胸前没什么力道的手,主动揽抱住他。

    语重心长道,“顾钰当不了皇帝,你最清楚家学示训,为帝者当利万民,为臣者当树正风,你看北疆手里葬着多少无辜之人,你最清楚,这样的武将当不了帝王。”

    “你在坚持什么?哥哥。”我脆生生问他,捏紧僵硬转动的臂扣。

    穆洵安的手臂精壮又柔顺,看上去是翩翩公子,衣袖里却藏着最凶猛的杀机。

    我想到喜欢大梦三千的季长陵,已是艄公的他说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他醉酒拉着我的手,笑着又哭,哭得难看极了,满络腮胡都是脏污。

    我瞧着眼前的穆洵安,心想鲤鱼早就被温然的人家驯化,长在道心澄明的宅院里,又怎么可能越出龙门。

    忽然就不再怕他,手贴在穆洵安心口,我闷声欢喜道,“爹爹说得果然不错,你本就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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