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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火钳(含家暴描写) (第1/1页)
迟欢是他九岁那年被父亲抱回家的,那时的迟欢还是个襁褓里的奶娃娃,他不知道迟欢亲生母亲是谁,但迟欢肯定是爸爸亲生的,否则依他爸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养别人家的孩子。 那时候,家里太冷,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迟欢发了高烧,他把迟欢绑在背上,被最近的公立医院视为小孩子捣乱赶走后,他只好凭借着记忆在夜里一家家地敲小诊所的门,有人开门了就跪下来给他们磕头,求他们救救自己的meimei,到了第四家诊所,才有个老太太愿意无偿给迟欢看诊。 当初的迟朔一点儿也没心疼自己,可现在易地而处,他对迟欢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过的有多惨,这世上有太多比他更穷更受苦甚至朝不保夕的人,但他从不认为迟欢应该跟着他过这种日子,小女孩应该在宠爱里长大,而不是在七岁就学会怎么照顾发烧的哥哥。 如果封隋是极度的自我中心,那么迟朔就是自我中心的反义词,他害怕被关怀,因为他觉得被人关怀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他对别人的苦难十分敏感,看到路边的乞丐,即便自己穷得叮当响也忍不住掏钱,然而他仿佛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苦难,他在意的永远都是下一道题目,下一顿饭菜,赚的下一笔工资,仿佛只要永远活在当下,保持期待,苦难就随之消弭无声了。 苦则苦已,从幼时到少年的这片和迟欢相依为命的日子,是他此生最怀念的纯粹时光。 *** 突然,外面传来迟欢的尖叫和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迟朔一个激灵从床上撑起身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脑袋在高度绷紧的神经下居然奇迹般地清明了许多。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看到迟欢捂着脸坐在地上,而父亲正在厨房里蹲着翻找什么,瞳孔猛得一缩,率先冲过去查看迟欢要不要紧。 “哥……哥……窝、在翻、的、时候,爸爸,回来了……”迟欢不敢哭出声,憋眼泪憋得脸色涨红。 面前笼罩下阴影,他抬头看见父亲手里攥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显然是刚刚洗劫了他平时偷偷存钱的罐头。 可是,这些钱都是他攒给meimei的手术费啊! 对meimei的保护欲战胜了恐惧,迟朔忍下发烧带来的头痛欲裂,揪住了父亲的裤脚,恳求道:“爸,别拿走这些钱,求您了,这些是……是给meimei做手术的,您不能就这么拿——” 他被男人反手一个耳光打翻,脑袋里登时嗡鸣得像是有一窝飞虫在里头乱撞,男人把钞票塞进裤腰袋里后抓起他的头发,左右开弓又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贱种东西,你自己偷偷藏了这么多钱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来触老子的霉头!”男人打了这几巴掌后尤不解气,拎着迟朔的脑袋直直地朝门框撞去。 每被撞一下,他就感觉意识流失了一分,他甚至觉得疼痛都不是那么明显了,被撞的头皮好像只有涨涨的酸,在模糊的视线间,迟朔听到meimei的哭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鲜血把额前的头发打湿成一绺,再顺着那一绺流下一条细细的血线,迟朔却始终紧紧攥着男人的裤脚。 “小畜生,抓得还挺牢。”男人连踢带踹地拖着迟朔走到院子里,低头一看这小畜生满头的血还没放手,心里记挂着赶紧去赌场里回本,骂了几句带生殖字眼的粗鄙脏话,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生满锈的铁火钳,朝迟朔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铁火钳的威力相当可观,没砸几下背上就见了血,透过薄薄的衣衫洇出刺目的红,这红色反而刺激了男人,非但没有停手,而且抽得更狠,下下朝肺腑要害而去。 迟朔弓背战栗着呕出大口的血,终是无力地松了手,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尽量用最耐打的脊背承受着铁火钳的毒打。 他还要保护meimei,他不能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了……不能…… “我cao,小王八蛋你居然敢咬我。”男人捂住被咬的手背,赤着眼把迟欢甩到了一边,迟欢纤细的身躯就像一张纸似的飘落在地,不动弹了。 “不——不——迟欢——”迟朔疯了似的往迟欢那里爬去,男人追过来举起铁火钳,迟朔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拼了全力把迟欢悉心地护在怀里,任凭铁火钳的抽打都落在自己残破的背上。 在极短暂的酸胀后,噼里啪啦的疼痛在背上炸开,炸得他意识在模糊和清醒间沉沦,思考是多余的,只能凭借着肌rou本能反应尽力地张开身体,护崽似的把meimei裹住,用少年伤痕累累的单薄身躯,护住他在这世上唯一想要守护的人。 可是,好疼啊…… 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断了,暴风骤雨般的铁火钳抽下来让他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少年终于忍不住了,满是血腥味的喉咙里溢出凄惨的叫声。 院子的这片角落里逐渐汇聚了一滩血洼,男人打红了眼,丝毫没在意铁火钳上都沾满了血,更没在意少年单薄脊背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反正打得这小畜生满身的血,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发着重烧的迟朔却没有像往常撑得那样久,意识不受控制地条条抽离,天旋地转,世界归于一片黑暗。 *** 再睁开眼时,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鼻腔,迟朔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是趴着的,然后同时听到了张大娘和迟欢激动的声音。 “乖乖,你可算是醒了。” “哥——” 迟欢想扑上去抱住哥哥,被张大娘赶忙拦下,“欢欢,别乱动你哥哥,他现在浑身是伤,你也是的,头上纱布还没拆呢,就急着下床!” “窝,想,抱抱,轻轻的……”迟欢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说,“很,轻的。” 本来听到迟欢喊哥放下的心,又在见到迟欢头上贴了纱布时提了起来,“欢欢,你的头……” 张大娘忙道:“放心,欢欢只是身子弱晕过去了,头上破了点皮,连针都没缝,倒是你,头上缝了好几针,送过来的路上还在往外哇哇地冒血,大娘都快被你吓死了!” 迟朔这才把紧绷的弦松快了,“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看上去颇为傻愣愣地把这三个字重复了几遍,惹得张大娘老眼一酸,恨不得剥开这小孩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有没有他自己,“好个板板,不是大娘说你,你好歹也是个高中生了,被你爹那么不要命地打,做啥子不还手,啊?大娘给你拿个镜子,你看看你自个儿的背,大娘再去晚那么一两分钟,你这小子骨头就断了!” 迟朔乖乖地趴着,从知道迟欢没事起脸上就挂着傻乎乎的微笑,也不喊疼,一声不吭地听训,张大娘没舍得多数落几句,长叹道:“你这孩子啊,就是太省心了……” 一个十六岁的半大男孩,怎么能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能忍呢,张大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感慨地想,她家女儿十六岁的时候,还在为偷看电视跟她斗智斗勇哩。 手指被轻轻拉了拉,张大娘抹了把脸低头,看到迟朔在枕头上努力侧仰起瘦削的脸,被铁火钳毒打得差点丢命,那双好看灵气的眸子里依然盛着平日里接过油登子时清澈如粼粼波光的亮芒。 “张大娘,谢谢你救了我们兄妹。”如果不是被打得爬不起来,张大娘丝毫不怀疑,这小子一定会郑重地给她磕头道谢。 迟朔受过的苦太多,数不清也记不住,他受过的恩惠少得可怜,于是每一笔都记在心里,惦念着以后做牛做马偿还,一刻也不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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