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第4/4页)

蔼地问吴来发：「吴桑，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儿子和我儿子只不过都是为了争取该有的自由罢了，这只是基本的人权。」

    几个小时後吴来发容光焕发地回到租屋处，见到脸上一片愁云惨雾的吴大嫂时，他亲切和蔼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

    「大官该不会交到坏朋友了？」吴大嫂泪眼汪汪地说。

    吴来发大笑起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界高过妻子。

    「才没这回事，他是交到了好朋友！」他对妻子说：「你想想，市议员的儿子耶！怎麽会是坏朋友呢？未来阮囝仔只要好好巴住他不放，以後就能靠他爸的提携进去政坛，半仙都说了，阮囝仔是当大官的命格，你说这不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吗？我现在甚至怀疑老天让阮囝仔高中考坏，就是为了让他和市议员的儿子当换帖！」

    经过丈夫一番开导，吴大嫂这才看见了自己的盲点，她破涕为笑，是啊！想想大官小时候这麽优秀，都还拿县长奖，国中每天至少还能管两个值日生，没道理到了高中就突然放牛吃草，丈夫说的有理，一切都是老天为了让他能和市议员的儿子打好关系，未来才有阶级翻身的入门砖可以敲。

    毕竟半仙都说了，「出门会坐大车，住都是住大饭店，还会有一堆人跟在他後面摇旗呐喊！」

    真的！一切都是命注定！

    吴大官终於上大学了，念某间老牌私立大学的历史系，其实在他填志愿时，吴来发有试图阻止，因为他觉得文组毕业不好找工作，历史系未来更不好找工作，为避免儿子毕业就失业，他告诉儿子，自己保全公司有个年轻同事也是历史系毕业的，现在整天在那边後悔当初没去签志愿役。

    但吴大嫂却不认同，她和养生馆的老板及客人聊过，在台湾文组才能当大官，从事务官到政务官，很多都是文组毕业的，有位客人振振有词地告诉她，不懂台湾历史，就不会懂台湾的政治，所以她支持儿子填历史系，不然以後要怎麽当大官Ga0政治？

    可是等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他们家时，吴大嫂却意外地发现吴大官和市议员的儿子各自考上了不同的学校，吴大官准备负笈台中，市议员的儿子却留在高雄，吴大嫂感到越来越担忧，果然三学年过去，两人渐渐有了彼此的生活圈，吴来发夫妻几次询问，却发现两人已久未联系。

    就在吴大官大四的时候，「太yAn花学运」爆发了，学生们攻进立法院，为了反服贸黑箱作业，他们全面占领主席台，接下来不管你是黑岛青还是台湾尚青，学生们南北大串连罢课去静坐，大家包车北上，每个人都对立委张庆忠的三十秒通过两岸服贸协议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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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大官也去了，可是他和同学都进不去立法院，只能在青岛东路外静坐，出发前他有跟父母报备，因为现场手机收讯很差，连上脸书打卡都有点难度，他和同学看不到林飞帆、陈为廷和h国昌，只能坐在地上听候指示一起大喊「扞卫民主，退回服贸」，或是悲壮的唱起「你甘有听到咱唱歌」，表达愤怒。

    吴大嫂很担忧，她怕儿子会出事，而且她在住家附近的超商看到市议员的儿子，显然他没有去参加学运，那这样岂不是代表市议员的儿子和吴大官分道扬镳了？那这样未来吴大官要怎麽靠关系进政坛当大官？

    但吴来发又笑了起来，他觉得妻子实在是太短视近利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江山还是要自己打拼出来才稳固，难道她希望儿子一辈子都当市议员的儿子的跟班吗？而且街坊邻居都说，因为「太yAn花学运」，市议员这次的选情非常不乐观，甚至岌岌可危。

    江宜桦难以回应学生的诉求後，愤怒的学生们再也坐不住了，三月二十三日晚间七点半左右，他们冲进了行政院，现场彻底失序，压抑许久的灵魂终於找到解放的窗口，透过电视机，吴来发夫妻看到吴大官也在人群里面，虽然新闻画面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拍到他，但两人都确信看到了吴大官振臂高呼的画面。

    「从政的资本就是这样搏出来的！」吴来发拍手称快，配了一口冰凉的啤酒。

    午夜一过，警察正式展开夺回行政院的行动，大批警力一身劲装进驻现场，先是一连串例行公事的好言相劝，接着开始连拖带拉并隔离媒T，随後现场棍bAng与盾牌齐飞，水柱共血r0U一sE，尖叫声，哀嚎声，痛骂声，呼救声四处皆闻，所有人惊慌奔走着。

    当吴大官被打到头破血流，且因走不动而被警察挟持着拖走，然後像垃圾一样推到马路上的画面，透过壹电视映入吴来发夫妻的眼廉时，两人像发了疯似的轮流狂打儿子手机，但都没接，吴来发再也拍不了手，冰凉的啤酒瞬间变成闷酒；吴大嫂则哭了起来，缺了一块r0U的鼻子不停地流出鼻水，让她老态的脸显得更加松弛。

    就在这时，电视画面再度拍到了吴大官，头部流着鲜血的他高举双手，走在人群中高呼。

    「我们没有武器啊！不要打人！」

    「不是警察的错，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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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幕，吴来发夫妻俩再也忍不住，当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儿子的气度真的太大了，在这种场合竟然还能头脑清析且临危不乱，明明自己受了重伤，却还试图打圆场，阻止双方的冲突扩大，想以个人之力化解这个僵局，这种格局远远地超过他们夫妻俩，现在政治资本有了，名声也因电视实况转播开了，未来还不愁当不了一员大官吗？

    泪眼蒙胧中，两人都发现半仙说的话真的正一步步地在实现，他没有骗我们，他真的铁口直断！终於要阶级翻身了，辛苦了一辈子，夫妻俩终於要抬头挺x扬眉吐气了！夫妻俩一边哭，一边期待着吴大官荣耀的那一天！

    「出门会坐大车，住都是住大饭店，还会有一堆人跟在他後面摇旗呐喊！」

    真的！

    几年後，高雄西子湾。

    一辆从三多路名贵大饭店启程的大型游览车，缓缓驶到中山大学校门口前的停车场停下。

    「来来来，排队下车罗，要过马路喔！」吴大官一马当先地从车上下来，左顾右盼後，他对车上的陆客团们亲切和蔼地说。

    几位陆客一下车就马上拿起相机和手机猛拍，迟迟不肯过马路，阻碍到後面的交通，吴大官见状，马上高举着导游旗猛摇，高呼：「先过马路，先过马路，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