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传承 (第2/2页)

满了人声，林朝不置可否，依旧冷着脸生硬道，“出去cao场上蛙跳十圈清醒清醒，跳完了再滚回来练球。”

    等两个倒霉的小学弟手搀着手、肩扶着肩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重回球馆时，林朝淡淡拿眼一扫这俩人颤抖不止的腿，就知道没人敢偷懒，自己的命令被一丝不苟地执行。

    “去活动一下肌rou，归队训练。”

    “是，队长！”

    褚思明喘着粗气只能勉强摆出一个立正的姿势，陆淇也好不到哪去，虽说他的体能在一众被林朝评价为“惨不忍睹”的大一新生中尚算得上优秀，可他的腿部力量和下盘一直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节，急剧下降的体能和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爆发的腿部肌rou使他无法打出更漂亮的数据。

    林朝大手一挥算是饶了他们这一回，目送着这对难兄难弟走进球场，一转头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旧识。

    他清黑的瞳仁一错不错地盯着来人一身休闲服，单手插兜闲庭信步般走进球场，下意识瞥了眼他空着的左手，那里，已经没有了篮球。

    许是球馆外面的光亮得过于耀眼，林朝逆着光看过去也只能望见一个挺拔清隽的轮廓，一瞬间难免有些恍惚。时光是这尘世间最无情又最猝不及防的东西，在不经意间就揉开心底挥之不去的画面，在最不愿触碰却无可奈何的时刻。

    当年在M大附中球馆门口，新生报道，也是这样一个晴空高远的艳阳天，穿着同色校服的男孩一手拿球，一手拍上他的肩。

    他一回头，就看见从此以后代表着他们那个时代的这张脸，

    “你好，我是江怀。”

    林朝靠着场边的器械站着，腰贴着双杠的一侧，肌rou线条却并不松散，仿佛无论何时他都像棵挺拔又端正的白杨，深刻理解他站在这个球场上被赋予的使命。

    江怀面上挂着轻松又和暖的神情，像一个正儿八经的金融系高材生一样穿着白衬衣配深色长裤，整个人气质依旧出挑，是那种千万人里第一眼就一定会看到的类型，却没有了曾经在球场上睥睨天下的凌厉与锋芒。

    他笑着和现如今的高校篮坛第一人打招呼，语带调侃：“林队这么威阿。”

    林朝知道他是瞥见了方才自己教训新人的场景，也不接他的茬，“什么风把江神吹来了？”

    江怀走到双杠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去，随便一绕身体便已经稳稳坐在双杠上，

    “慕名而来，烦请林队通融一下，给普通学生参观队内训练的机会。”

    林朝暗骂一句，见鬼的普通学生。一边回头呵斥几个忍不住往这边探头探脑目光热切的队员，一边转回头和这个逛球馆如逛自家后花园的男人说道，“你之前在东馆和Q大队员二打五那场比赛，我看了。”

    江怀随手拧开一瓶水，仰头喝了一口。他为了替陆淇出头，冲动之下拉上唐奕打的那场球赛，校内外的媒体报道铺天盖地，林朝能看到并不意外。

    他微微挑眉，目光越过瓶口边缘示意他继续。

    林朝慢慢悠悠朝他看了一眼，毫不留情道，“打得比以前差远了。”

    江怀刚喝下去的那口水差点被他呛出来，当即不甘示弱地笑骂回去，顺手拿手中刚拧上的那瓶水精准狙击。

    林朝抬手接住迎面飞来的圆柱形炮弹笑得一脸得逞，从前打球就被他压着打，如今能在言语上占占上风也算扳回一城。他笑了会，才把跟兄弟在一起才偶尔露出的少年气收起来，单肘撑在双杠上，歪着头瞧他，

    “我说。毕业之后，徐一航去了职高，吴瑱出国，蒋司义考上了师范准备将来按他爸的意思去当老师”他顿了一下，又提了几个名字才说到自己，“当年咱球队里的，大都过上了和篮球无关的生活。一直到现在还打球的，只有我和彭子。”

    他眼睛垂下去看着熟悉的地面，手指捏着水瓶弯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头状作无意地问，“你不回来？”

    江怀双手撑在体侧，目光放得很远，清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他朝侧边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人，少顷才收回视线，

    “不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M大年轻的现役队长把无辜的矿泉水瓶捏的嘎吱作响。

    “我注定不属于篮球”他收起了玩笑时的语气后，整个人便成熟得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阿朝，从高中我们并肩作战一起打第一场比赛时，我就知道，你会是我们当中走得最远的人。”

    “因为我们都没有你纯粹。”

    林朝抬起头，一瞬不瞬地听他说，“这条路的起跑线上曾经站着许多人，跑着跑着，有些人散了，有些人退却了，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但这些人背负着所有人的梦想，在这条路上替我们永远奔跑下去。”

    “林朝，你是这样的人。有你在，我很知足。”

    他听到他曾经仰望的偶像也是他的队友和他一字一句说，“等你打进职业俱乐部，打进CUBA，打进CBA，第一件签名球衣记得给我。”

    江怀的瞳色很亮，话说得又诚恳，林朝眼里有些热，咬着牙用嘴硬掩饰，“爷是要打NBA的人。”

    江怀笑了，单腿撑地跃下双杠向球场里走，挥了挥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彭久喘着粗气扇着汗津津的领口从外面一阵风似地刮进来，刚要跟林朝吐槽他这一番跑实习公司的辛苦，转脸就看到江怀的身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喂，怀哥！”他看着林朝精彩纷呈的脸色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向那个大步流星的背影吼，“你今儿到底是来干嘛的？！”

    江怀头也没回，漫不经心地留给这俩倒霉兄弟四个字，

    “追男朋友。”

    林朝：“……”

    彭久：“？？？”

    有神射手后羿之称的彭同学嘴角抽了一下，抢过林朝手里的水瓶就向那个悠然远去的身影扔了过去，又被人手腕一拧背在身后接过，干净利落地扔进了场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