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许诺 (第1/1页)

    调教室的里间被临时隔出来充当无菌室，雪白的四壁被明晃晃的消毒灯照得发亮。

    金发的男孩浑身不着寸缕，如一柄质朴无华的玉器在房间的一角散发莹莹的光泽。这光并不明亮，是一种温润而含蓄的美，却轻易地将房间中一切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感到一双熟悉的手抚上他的脚腕，指尖的温度既不过分灼热又不带有丝毫冰冷，一如往常的，干燥而温暖，可他却觉得被触碰到的肌肤仿佛被一寸寸点燃了，皮下的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的液体都有些发烫。

    他经不得他碰。

    那男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催情药。

    唐奕握着他单薄的脚踝套进床尾的锁扣中，手指一拨便把锁扣扣紧，见他小腿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还问他，“会不会紧了些？”

    南凌特别庆幸自己此时是趴着的，可以轻易把脸上泛起的绯红藏在臂弯里。他支支吾吾道，“不…不会…”

    唐奕微微扬眉，侧头看他，从他后颈和脊背绷出的弧线看出了些端倪。

    一只清白的手捏上他粉红的耳尖，“想什么呢？”说着还把玩着转了转，惹得南凌招架不住地偏过头，笑着讨饶，“想…想主人呢。”

    唐奕也轻笑起来，“我就站在你眼前，还会想我？”

    南凌听完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只这一个动作就把他刚才藏起来的粉扑扑的双颊暴露无遗，“会想。”

    他顿了顿，精致的眼睫像蝴蝶的薄翅，微微抖了一下，几乎要抖进唐奕心里去了，

    “每时每刻，我都很想你。”

    这是他第一次，抛开主人的敬称，抛开奴隶的谦卑，极为大胆又极为自然地，用了我和你。

    他明显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男子整个人的气度变得沉静下来，不再是方才带有逗弄和调笑的氛围，反而变得极为认真。

    空调的暖风从排风口静静吹着，屋内银色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光照在上面淌出一片流光溢彩，却比不上白衣男子眼底的神色。

    唐奕放下手中摆弄的器具，修长的手没入他金黄的发丝间，绒绒的，抚上去让人心里很是熨帖。

    “你想好了，标记一旦刺上便会一辈子跟着你，无可磨灭，不容反悔。”

    他眉宇间又恢复了些从前的清冷，缓缓道，“我也绝不容许。”

    南凌微微仰起视线，肩颈后弯着，似是因这个角度太过别扭而显得有些艰难。晶莹的汗珠顺着洁白的后颈滑落，明晃晃的灯光照进他湛蓝的眼瞳中，让他几乎有些看不真切。

    时光穿透光影裹挟着他回到初见的那一年。

    那一年，满身月华的男子拨开面目模糊的人群而来，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蹲下身子，向他伸出同样修长白皙的这双手。

    他的灵魂以旁观者的视角悬浮在半空，清楚地听到他温和的嗓音在这方不见天日的地狱中响起，

    “你可愿意跟着我？”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到那时自己发红的眼尾，水色的瞳仁，以及那其中盛满的仰慕与渴求。

    从那一年到这一年，时光长度上不过寥寥数语便能概括，可他却跌跌撞撞地走了这么久。

    从跪姿到站姿，从全身赤裸到衣着体面，从满身泥泞走到鲜花盛开，他得到的每一件事物都付出了比常人多出百倍千倍的辛苦。他走得是如此艰难，得到之后便也如此珍惜。

    时光的洪流里再次回首，他恍然发觉即使再来一万次，他给出的答案也不会与当时有什么不同。

    毛绒绒的发丝从男子的指骨之间冒出头来，温暖的触感带手术床上的男孩回到当下，眼前是被白色西裤衬得格外修长挺拔的双腿，他知道，那下面覆着的是神的骨骼。

    刻上他的烙印，刺下他永恒的印迹，一生一世都做他的人。那是不是等到有一天他被抛弃的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指着这个标记说，

    “你看，你已经存在我的骨血中，你怎么能丢下我。”

    苍白的光束为男子俊逸高挺的眉目镀上一层银边，南凌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虔诚而充满感激地回答他，我不会后悔，一辈子都不会后悔。而不是——

    “主人，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而不是这样不识好歹又格外贪心地提出非份之请。

    唐奕并没有因为男孩的无礼和冒犯动气，他只是轻轻低下头，静静迎上他三分无措、三分忐忑、四分希冀的眸子。许是被男子温和的目光所鼓励，男孩樱红的唇瓣翕合，缓慢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您会不会，从此以后一直保护我，不会伤害我、抛弃我？”

    说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guntang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大概是他跟着唐奕以来问出的最大胆、最疯狂、却也最义无反顾的话了。他不确定这样的冲动会不会令他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他也不确定唐奕对他的宠爱是否能容忍他这样的试探与要求。他只知道，如果不问出来，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时间一点点在凝滞的空气中定格，微凉的汗意争先恐后地从四肢百骸冒出来，南凌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指甲掐在掌心生疼生疼。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的愚蠢和莽撞搞砸了一切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男子单膝蹲下身子，清亮的瞳仁因为认真显得格外深邃而迷人。

    他听见他说，“会，我答应你。”

    “只要永不背叛，今日的承诺永远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