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_发廊里的男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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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廊里的男人 (第1/2页)

    屋里就剩一桌了,隔壁镇那个冤大头输三万了已经,抓牌的手都有点儿抖,但还没玩够。

    外面放风的都进来了,或靠或坐围着牌桌,不知道是因为困,还是看牌专心,没有人说话。

    左翔在门边烤暖,感觉自己马上要睡着了,拎着椅子出去了。

    点上烟,冷空气和尼古丁一起钻进肺里,冻一哆嗦,昏沉的脑袋勉强又醒了几分。

    他看着黑压压的山,呆滞地靠在椅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兵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手里剥着一个丑橘,“靠,困死了。”

    “几点了?”左翔一说话烟灰就掉到了腿上,低头拍了拍。

    “一点了,应该快结束了……吧,”林兵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勾了条凳子过来,在他边上坐下了,“带的钱都玩的差不多了,不借了应该就结束了。”

    “这人怎么想的,”左翔压低声音,手往橘子上摸了过去,“一个人和三个同村的玩儿,这不送钱吗?”

    “听说当兵刚回来,”林兵掰了一半给他,“十分的信任老乡。”

    自家种的丑橘没什么味道,这一个还放挺久了,干巴巴的,带着一点霉味儿。

    优点是个头大,顶饱。

    “还有吃的吗?”左翔问,“我马上要吃人了。”

    “都吃完了,里面就剩一袋杨梅干了。”林兵说。

    左翔叼上烟,“那算了。”

    两人在门口吹着冷风傻坐着。

    他俩一般不上夜班,今天也不是来上班的。

    每年年底,丰哥都会意思一下,召集所有小弟吃顿饭,发点红包,搞点活动。

    昨天丰哥家正好杀了猪,把他们全集合过来了,吃了顿丰盛的全猪宴,挨个发了红包,等收完工再一起出去嫖。

    左翔本来是拒绝的。

    “你是不是不给面子。”何丰指着他。

    ……

    说实在的,再这么冻下去,鸡儿都要冻休克了,他很担心自己会因为硬不起来而颜面扫地。

    反正现在对着前面一座座山,他内心无比淡漠,一点儿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不打了不打了!”冤大头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带着愤怒,“一晚上几万没了!就我一个人输,哪有这样的!”

    “哎?上回你赢的时候,我们可都没急眼啊。”

    “你们那才输多少!”

    “打牌嘛,输输赢赢很正常,哪有百战百胜的,今天手气不好,明天再赢回来!”何丰在里面圆场。

    左翔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闹哄哄吵了一阵,四个客人神色各异出了门,上了院子里一辆黑车。

    时间太晚了,何丰也没让他们收拾,拉开车门,红光满面一挥手:“兄弟们潇洒去!”

    今天何丰开的金杯,后面车座都拆了,拉货用的,集体出行的时候一般都开这个,挤挤能蹲二三十人。

    但七八个人蹲着竟然也很挤。

    这车可能有弹性,蹲多少人都同样拥挤,左翔都快被挤到林兵腿上了,使劲撑着车窗坚守自己的地盘。

    他们这帮人大部分都是光棍儿,好不容易搞一次女人,随着下山的进程,一双双疲倦的眼睛逐渐焕发光彩。

    对面蹲着一个应届中学毕业生,这方面还是一张白纸,耐不住问:“丰哥,发廊那些女的年纪大不大?漂亮吗?”

    “你管她年纪大不大,”何丰在前面副驾上,“能让你爽不就完了?你还要跟她搞对象啊?”

    小巴啧了一声,开着车,“要不叫这小子下车吧。”

    “咋?”何丰问。

    “两秒也是一次啊,”小巴说,“胖球头一回,八成还没爽就结束了,多不划算。”

    “哈哈哈哈哈!”

    车厢里一阵哄笑,胖球急眼了,扯着嗓子拼命证明自己有经验,但被更猖狂的笑声淹没了。

    林兵跟着乐了两声,一转头,左翔很不合群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车里光线暗,这么阴着脸,显得特别深沉。

    “干嘛呢?”林兵凑到他耳边,“不会还想你爸那点破事儿吧?”

    左翔愣了愣,摇摇头,“不至于。”

    “那你板个脸干什么,”林兵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搂了搂,“铁公鸡拔毛,有点儿热情行不行?”

    左翔笑笑,“好的兵子哥。”

    金杯停进了何丰家的院子里,他们挨个从车门里跳出来。

    胖球起了个头,这帮人的话题就离不了女人了。

    凌晨空荡的街头,十来个男人勾肩搭背吹嘘自己多么“能干”,跟种猪集体出栏似的。

    左翔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倒不是人格高尚不近女色,主要去的地方有点儿膈应,实在亢奋不起来。

    他对发廊的路线无比熟悉。

    因为这就是他回家的路。

    桥东街口的那个青瓦老屋,门前挂两只红灯笼的,就是他家,九山镇有名的左家馄饨。

    老屋旁边有条小巷。

    站在巷口,都不需要多迈一步,一眼就能看到一个醒目的霓虹招牌——遥遥发廊,九山镇唯一的鸡店。

    就这么近。

    就拐个弯儿。

    他妈当年月子里拎着刀,十秒就抵达战场。

    左翔爸当年是发廊的常客,媳妇儿二胎期间去得最频繁,把左翔学费都花进去了。

    当年魏染的mama还在世,道上叫遥姐。

    这是一个被全镇良家妇女视为公敌的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很有些手段。

    每逢良家妇女上门闹事,总是穿一件什么都遮不住的蕾丝睡裙,靠在门框上,迎着男人们火热的视线,淡定地拨电话。

    左翔当时才八岁,被歇斯底里的mama拽着,满脸无措站在门口,看着遥姐身后的男孩儿。

    魏染垂眼站在门角阴影里。

    一道门槛,好似两个世界。

    良家妇女肯定是闹不过鸡头的,这么闹了一通,男人的脸面也挂不住。

    被混混撵走之后,夫妻俩大吵一架,左翔妈一气之下带着刚出生的弟弟回了娘家,再没回来。

    左家老二也没再回过九山镇。

    但左翔不愿意踏足发廊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原本应该存在的恨。

    老屋的墙面一天天斑驳,两只红灯笼如同爷爷的头发悄悄泛了白,春去冬来,左翔无数次经过巷口,总会下意识往里一瞥。

    有时候,可能一年就几次,他能看到魏染。

    兴许是家庭原因,他总会习惯性寻找魏染。

    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反正就看。

    魏染小时候背着书包蹲在枇杷树下和狗玩。

    魏染十三岁,校服湿透了,被遥姐堵在门口掐。

    魏染十五六岁,披麻戴孝,在花圈里仰着头看那道狭窄的天空。

    魏染十七八岁,像死去的遥姐一样,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拨电话。

    ……

    或许是过于关注,看得实在太多了,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有关魏染的画面,竟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滤镜。

    恶人自有天收,前些年,遥姐在全镇女人的欢呼中得zigong癌没了。

    魏染辍学,接手了母亲的发廊。

    晚上,拨号过去,还能和魏染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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